你是哥哥的活鱼鱼（剪纸）
王红川
“走西口”是清代以来成千上万的晋、陕等地老百姓涌入内蒙古归化城、土默特、察哈尔和鄂尔多斯等地谋生的移民活动。早年间，晋陕许多州县土地贫瘠，自然环境恶劣，每遇灾荒，人们不得不奔口外谋生。从“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的山西旧谣中可想见“走西口”的苦难情景。同时，晋陕的民歌山曲也被带到内蒙古并融合发展成独特的“走西口民歌”。
“走西口民歌”内容丰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赞美爱情的，如“一对对鸳鸯一对对游，一对对毛眼眼瞭哥哥”、“自从心里头有了他，心窝窝就像猫爪爪挖。三号盆盆盛米汤，哥哥对我好心肠。石榴开花一盆火，哥哥真心心疼我。”、“八月里来秋风凉，谁给我哥哥做衣裳？盼望到腊月把年过，下了工的哥哥来眊一眊我。几时见了哥哥面，哭上他三天并三夜”……这都是苦难中的人们通过一首首民歌山曲表达对真挚爱情和美好生活的渴望。
我的先辈就有走西口的坎坷经历，我生长的内蒙古包头市是走西口的主要落脚点之一。我家住的永红大院里就住着许多从山西文水、定襄、代县和陕西府谷以及河北张家口、邢台等地来包头谋生的人。在我八九岁的时候街道上成立文化大院，经常举办文艺活动，有样板戏，有舞蹈和独唱合唱等，但最有意思的是河曲老汉三瞎子和山西老汉金四娃唱的民歌，每每他们一抖嗓子，整个演出就达到高潮。底下的男女老幼都撑直脖子，支起耳朵，还有的女人忍不住也附和着唱起来。金四娃是个瓦匠，镶着大金牙，身材魁梧，他擅长唱晋剧，最拿手的是《打金枝》。他的声音又细又不太纯净，但有味道。唱的时候总是手背在后边，头和身体随着歌曲节奏微微俯仰。我第一次听《五哥放羊》就是河曲老汉三瞎子唱的，他沙哑着嗓子吼唱着，佝偻着的身躯在柔黄的灯下影子拉得老长。他脸上深陷的皱纹、张着干扁缺牙的大嘴仿佛要把黑夜吞噬进肚里的形象，深刻在我的脑海中。从小听走西口故事、唱走西口民歌长大的我，对这条生死路上流传下来的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深记于心，也渐渐有了用剪纸艺术表达的欲望，便有了剪纸“走西口民歌”的创作。
剪纸“走西口民歌”抓住“理想爱情”这一主线，每一幅剪纸的造型元素紧扣民歌内容，借用隐喻象征手法，所有的花草、植物、动物、鸟虫都来源于山村生活，互相之间的搭配都体现出了最基本的阴阳相合化万物的朴素人生哲理。作品采用中国民间剪纸中常使用的象征、隐喻、夸张、比拟等手法，将歌曲中必要的因素组合构成完整的画面。造型完全采用中国晋陕风格的民间剪纸的表现语言，打破时空的界限，采用复合、添加、拟人等多种表现手法，极尽表现超现实的理想爱情之美。如《灯瓜瓜点灯半炕炕明 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穷》一幅，民歌里唱到“大红山药紫红心，人里头挑人数你亲。一对对鸳鸯顺水水漂，一搭搭飞来一搭搭落。绿豆凉粉调菠菜，咱二人相好心上爱。咱二人好比鸳鸯鸟，自由自在水上漂。红瓤瓤西瓜撒上糖，盖世上数妹妹好心肠。”画面通过乡村女子、鸡冠花、西瓜、酒盅、蝙蝠、狗等形象刻画，突出了年轻乡村女子微微颔首凝视灯盏的形象，女子的发辫采用阴刻线条，具有厚实的感觉，头上的发式以鸡冠花的造型为主，辅以三叶草、花蕾、银钗等组合，再现了“灯瓜瓜点灯半炕炕明，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穷”的主题。又如《你是哥哥的活鱼鱼》一幅。画面整体体现水的流动，画面的主体是一位充满青春活力的农村姑娘，头戴美丽的山花，哥哥变形为莲花娃娃，又将意向的鱼龙幻化隐喻为哥哥将来会有好前途。人物形象利用剪纸的黑白关系进行了大胆的夸张变形，头上的花草造型来自于内蒙古黄花沟小溪流间的无名小草和山花。
世间情为何物？听说飞禽中天鹅和仙鹤终身只有一个配偶，一旦失去对方则终老孤独永不重配。动物中大象也是如此。物质的贫乏挡不住富有的情感带来的真幸福，这是人生最天然的情感，是人之称为人的真实含义之所在。走西口民歌剪纸所表达的深植民间的情感，就有了一定的现实意义。
